前言
对外汉语教学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出现了大批的教材,形成了自己的理论、方法,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然而毋庸讳言,我们的教学思想和教学方法还存在很多问题,教学效果还不理想。汉语入门易,提高难,最突出的问题是汉字教学,它滞后了整个汉语教学的发展,汉字成为外国人进一步提高其汉语水平的瓶颈。
在怎样认识汉字和汉语的关系问题上,国外曾经存在两种极端的观点。一种认为文字只是记录语言的符号,因此主张先教会话,后教汉字,对于那些只想学习会话单项技能的人也可以不教汉字。代表性人物是美国的John De Francis,他主编的《初级汉语读本》、《中级汉语读本》、《高级汉语读本》分为拼音本和汉字本两种。这种看法和做法曾流行于欧美。一种以法国学者白乐桑为代表,认为汉字是汉语的基本单位,他和张朋朋合编的教材《汉语语言文字启蒙》是典型的“字本位”教材,在海外也有很大的影响。
从哲学层面上说,语言先于文字的观点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某种语言一旦拥有了文字,文字对语言的反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特别是像汉字这样的语素文字对汉语的反作用尤其明显,达到了惊人的程度。是汉字保留了古代汉语的词语,保留了古代圣贤的语录,保留了古代优秀的诗词歌赋、格言成语,保留了古代汉语特有的语法格式,并把它们中的一些成分原封不动地保留到现代汉语之中。汉字与汉语简直难解难分。事实上,汉字已经成为汉语特定的组成部分,学习汉字就是学习汉语;若要学好汉语,必须得学习汉字。
在国内,多数学者认为字和词都是汉语的重要单位,汉语的“词”跟英语的“word”不完全对应,“字”跟“word”也不完全对应,因此,字和词在汉语语法结构上都有价值。字和词是互相界定、互相推求、互相依存、互相影响的关系,汉字与汉语已经融为一体。一个外国人,如果真的要学好汉语,成为汉语方面的高级人才,不学习、掌握汉字是不可能的。把汉语学习跟汉字学习对立起来的做法也是不可取的。但是,汉字教学在汉语教学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怎样处理汉字教学和汉语教学的关系?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都是一个没有很好解决的问题。
目前的汉字教学有两种模式:第一种,汉字在初级阶段作为一门单独的课型,但是所学的字一般是其他课型中出现的字,或者在精读课中设汉字单元,教授书写课文中出现的应该掌握的汉字。第二种,没有专门的汉字教学,借助拼音让学生在阅读的过程中逐渐地认识汉字。即初级阶段只用汉语拼音;中级阶段使用汉字加注拼音;高级阶段去掉拼音,全用汉字。这两种模式都属于随文识字、分散识字,跟中国儿童学习汉字的模式毫无二致。两种模式中,都没有给汉字教学以独立的地位。虽然汉字教学与汉语教学同步进行,但是汉字教学依附于汉语教学,很难发掘汉字系统的结构规律和认知特点以及字在汉语语法结构中的地位,也没能利用外国留学生作为成年人头脑中已有的对世界的认知、归纳、推理的能力,利用汉字系统的分析、组织特点集中识字,使得汉字课成为枯燥乏味的字形书写课,使学生失去了兴趣,视汉字为畏途。
本书从理论上和实践上确定了汉字学习在对外汉语教学中的重要作用。汉字学习不只是字形的学习和书写,而是要在字形的学习中建立汉字的部件、偏旁系统,建立汉字—语素的对应关系,掌握语素构词的模式,使得汉字学习成为汉语书面语学习的基础。汉字课程不是初中级口语课的习字课,而是中高级汉语的预备课程,与中高级汉语口语和精读课相衔接。
本书利用汉字的结构规律和汉字构词的规律,在常用汉字范围内建立汉字字形网络和字—词网络,利用成年人已经具备的对世界认知的特点和分析、归纳、推理能力,让学生在汉字学习的过程中,在头脑中逐步形成汉字字形网络和字—词网络,并且在以后的学习中自主开发这个网络,逐步提高学生自学汉字和书面汉语词汇的能力,达到在工具书的帮助下可以大量阅读,通过阅读来提高汉语能力的目的,让汉字成为汉语学习的基础。
词是人类认知和语言交际的基本单位,因此,对外汉语以词为单位进行教学是符合认知和交际规律的。但是,汉语词的结构与英语有很大不同,汉语以复合词为主,书面上表现为字的语素大都有明确的语义和灵活的构词能力。因此,在学习词的时候,离析出常用的语素,通过语素义和词语内部结构的认知,使学生建立字—语素的对应关系和语素构词的规则模式,再通过语素构词的扩展,扩大词汇量,加深对词义的理解,提高词汇学习的效率。如:
从“不同”的识读中分析出核心语素“同”的意思,再去学习“相同”、“同样”、“同学”、“同乡”、“同志”、同类”,就能从构词理据上去理解、识读这些词语;从“儿童”的识读中分析出核心语素“童”的意思,就能从构词理据上识读“童年”、“童心”、“童趣”、“幼童”、“孩童”等词语。通过这两组词语的学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同”和“童”两个字在汉语的构词系统中是两个不同的语素,在学生的头脑中建立形音义相统一的字的概念。
父亲、母亲——亲——亲人、亲兄弟、亲朋、亲友、亲爱、亲密
从“父亲”、“母亲”中离析出一个“亲”,是亲人的意思,“亲”还可以组成“亲人”、“亲兄弟”、“亲朋”、“亲友”、“亲爱”、“亲密”等词语,通过这组词语的学习,可以明确地分析出“亲”的语素义,也可以更好地理解每个词的构成和意义。
从“亲自”中又离析出一个“亲”,但是与“父亲”、“母亲”的“亲”意思不同,通过“亲耳”、“亲眼”、“亲口”、“亲手”、“亲身”等词语的集中认知,不但可以明确这个“亲”的意思是“某人自己去(做某事)”,而且可以更清楚地理解每个词的意思。
每组词语是一条线,无数条这样的线构成汉语的字—词网络,网络的节点是“字”。
汉字本身也是一个网络系统,汉字教学应该利用汉字的结构原理,采取分析、组合的方法展现汉字的网络,集中识字。比如:
吗、吧、呢、吃(吃饭、吃饱了)——口(漱口、口水、开口说话)——嘴(张嘴、嘴里、嘴角)、唇(嘴唇、唇膏)、吹(吹气、电吹风)、唱(唱歌、歌唱)、吐(呕吐、吐出来、吐唾沫)、唾(唾沫、吐唾沫)
从常用词“吗”、“吧”、“呢”、“吃”的识读中离析出偏旁“口”,这个偏旁可以单独成字,通过“漱口”、“口水”、“开口说话”等词语可以理解这个字的意思,“口”作为偏旁又可以构成“嘴”、“唇”、“唱”、“吹”、“吐”、“唾”等字,这些字的意思都跟“口”有关,通过这些字的学习,可以让学生理解汉字结构的规律,在头脑中建立汉字的偏旁系统。
爸bà、把bǎ、吧bɑ——巴bā(尾巴)——疤bā(伤疤、疤痕)、芭bā(芭蕾)、笆bā(篱笆)、靶bǎ(靶子、打靶)、粑bā(粑粑)、爬pá、耙pá(耙子、钉耙)、琶pɑ(琵琶)、杷pɑ(枇杷)
从常用词“爸”、“吧”、“把”的识读中离析出偏旁“巴”,这个偏旁可以单独成字,即尾巴的“巴”,又可以构成其他的字:“疤”、“芭”、“笆”、“靶”、“粑”、“爬”、“耙”、“琶”、“杷”,这些字的读音都与“巴”相同或相近,通过这些字的学习,可以让学生归纳出汉字的声旁。
狗、猪、狼——犭(犬),动物类偏旁——狠(狠毒、狠心、恶狠狠)——艮——跟ɡēn(脚后跟、跟着、我跟她)、根ɡēn(树根、一根棍)、恳kěn(恳求、恳切)、垦kěn(开垦、垦荒)、痕hén(伤痕、痕迹)、很hěn(很好、很忙、很热)、恨hèn(爱和恨、仇恨、我恨你)、银yín(银子、银色、水银)、龈yín(牙龈、齿龈)、垠yín(一望无垠)
从“狗”、“猪”、“狼”等常用词的识读中离析出一个表示动物义的偏旁“犭”,这个偏旁又构成“狠”字,从“狠”的识读中离析出声旁“艮”,这个声旁又构成“跟”、“根”(ɡen),“痕”、“很”、“恨”(hen),“恳”、“垦”(ken),“银”、“龈”、“垠”(yin)等读音相近的一组字。这些字意义的不同由所组成的词语体现出来,在字形上则表现为不同的偏旁。
上述汉字的识读是在汉字的网络中完成的,网络的节点是偏旁;字义的识读是在词语的网络中完成的,网络的节点是字。汉字的学习和词语的学习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互为依托,互相促进。这就是本书的特点和基本思路。
本书面向已经掌握汉语基本语法、具有初中级汉语水平的海外成年汉语学习者和爱好者,对海内外的汉语教师也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本书系统而又简明地讲解汉字的基本笔画、基础构件和偏旁、偏旁组字的规律和特点、单字组词的规则和特点,总共讲到60个来自象形的基础汉字、55个基础偏旁、由这些偏旁构成的上千个合体字,以及由这些汉字组成的几千个词语。通过本书的学习,可以对汉字的基础构件、结构规律、系统构成有全面的了解,对汉字组词的规则和特点有清楚的认识,掌握基础汉字、常用偏旁及其组构的常用汉字以及这些汉字组构的常用词语。迅速扩大识字量、词汇量并进而提高汉语阅读能力。学生基本突破汉字的瓶颈,可以自如地从初中级进入中高级汉语的学习。
本书可以作为具有初中级汉语水平的学习者的自学教材,也可以作为中高级汉语阶段的汉字课堂教学教程。本书内容的安排由易到难,循序渐进,共分20课,每课包括课上讲解、课堂讨论、课后练习三个部分。课上讲解既照顾系统性又注重简明性,本书避免对概念和理论的抽象讲解,而是把基础概念和基本理论贯穿在对具体字、词的解读之中,变抽象生硬为形象具体。课堂讨论针对课上讲解中的问题,师生互动,进一步阐发、说明课上讲解中无法深入进去的内容,汉字字义的古今不同、汉语词语的意义引申、中外文化对比、汉字文化等内容自如地穿插其中。课后练习主要是书写、朗读和组词,使学生能系统掌握所学汉字的形音义和用法。学习本书大约需要120个小时。
本书包括纸质版和网络版两种形式,在网络版中,课上讲解和课堂讨论部分都有录音和动画,课后练习的书写部分有按笔顺书写的动画,合体字有偏旁组字的动画,涉及的生词有汉语拼音注音、释义、例句。非常方便自学者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