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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甲骨学商史研究前沿——《商代社会的文化与观念》序

2014年05月23日  点击:

1899年殷墟甲骨文的发现,导致了1928年殷墟遗址的科学考古发掘,从而推动了中国田野考古学的诞生。而随着殷墟甲骨文与殷墟考古的持续发掘与研究,大量反映殷商社会历史的珍贵材料不断面世,为复原殷商历史提供了第一手史料。从上个世纪初开始,学术界就开始了利用甲骨文资料与殷墟考古资料进行殷商历史复原与研究的历程,并不断取得新成就,其中最有影响的就是罗振玉、王国维等学者,尤其是王国维的《殷卜辞所见先公先王考》及《续考》等名文,提出了著名的历史研究“二重证据法”,即将地上材料(传世古文献资料)和地下材料(考古资料和古文字资料)相互证发,利用甲骨文材料印证了《史记·殷本纪》所述古史世系基本可靠,这一研究被学术界视为新史学的开端,从而使包括殷商历史在内的中国先秦历史研究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期。

后来,郭沫若、吕振羽、侯外庐、范文澜、翦伯赞等学者,以唯物史观为指导,利用甲骨文资料和殷商考古资料,对商代社会性质、阶级关系等进行深入研究,撰写了诸如《中国古代社会研究》、《青铜时代》、《中国古代社会史论》等一批史学名著,奠定了我国的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基础,带动了一大批学者的社会史研究,取得了中国古代社会史研究的巨大成绩。可以说,这一阶段是殷商历史研究的第二个高潮时期。

再后来,就是郑州商城、偃师商城、黄陂盘龙城为代表的全国范围的商代众多考古遗址的发现与发掘,和小屯南地甲骨、花园庄东地甲骨等殷墟甲骨的出土与公布,特别是《甲骨文合集》的面世,为殷商社会历史研究提供了更为丰富的资料和素材,给历史学界的研究工作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于是就出现了《甲骨探史录》、《甲骨学与殷商史》(第一、二、三辑)、《商史探微》、《商代经济史》等一批新型的商史研究论著。其特点就是更加广泛地利用商代考古资料和甲骨卜辞材料,使得商代信史构建在科学研究基础之上成为可能。

而近年推出的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先秦史研究室学者编著的十一卷本《商代史》,则是这种研究成果的集大成并有所开拓和前进之作。我个人有幸参与其中,撰写了《商代的国家与社会》。这套《商代史》是整合甲骨文、金文等古文字学、古典文献学、考古学、民族学、民俗学、人口学、文化人类学、历史地理学、经济学、天文学、古代科学技术史等学科的有效研究手段,集结众多学者研究成果,以获得商代历史重新构建的高起点和新认识的一批著作。该套填补大型商代史空白的丛书出版以来,以其规模的集约性和学术的权威性,深受学界广泛好评,对于编著者来说,既是鼓励、期望,也使我们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学海无涯,譬如积薪。《商代史》只不过是一百多年来商史研究的总结和开拓,但开拓中仍需后来人进一步在商史研究的园地中深耕细耨,从而不断把商史研究推向更新的境界。如所周知,十一卷本《商代史》中,虽然也涉及到了文化、礼俗、风尚、信仰、宗教、祭祀等问题,但没有专门的对文化与观念进行再深再细讨论的内容。而如今朱彦民教授的这本《商代社会的文化与观念》,可以说既是对这套丛书的一个补充,填补了商代历史研究中的一个学术空白点;同时也是商代历史研究更加深化、细化的新成果。相信今后会有更多的这方面著作问世。

学术界对于商代文化与观念的研究,以往也屡有一些散篇论文,这从《百年甲骨学论著目》“专题分论”之“文化”、“风俗”、“思想”等部分中,即可看出这种研究的状况之一斑。但是对于足能反映和代表殷商时代社会特征的文化因素进行专题研究,并对殷人方位观念、色彩观念、饮食观念、祸福观念等习尚观念进行深入的考论与材料的印证,两相结合,撰著成系统而全面的专著,则比较少见。而朱彦民的这部《商代社会的文化与观念》,则是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并是很有意义的工作。

《商代社会的文化与观念》分为上下两编:上编主要讨论了几种足以代表商代社会文化特征的文化形式,诸如文字、青铜器、占卜文化、车马文化等,追溯这些文化形式的来源与发展过程,并详细描述了这些文化形式在商代尤其是在商代晚期的存在状况与演变模式,从而反映了商代文化发展的概貌;下编则是从三个方面讨论了商代社会存在的习尚观念,其中有反映商代色彩观念的“殷人尚白”,有反映商代方位观念的“殷人尚右”,有反映商代饮食观念的“殷人尚酒”,等等,并从考古学和文字学材料考论这些社会观念的确然存在状态,深入剖析这些习尚观念存在的社会因素和历史背景……凡此种种,就足以反映商代社会深层的时代特征和人文样态。

该书在研究方法方面,遵循了王国维先生的“二重证据法”,即将文献记载和考古资料以及甲骨文材料,直至一些青铜器金文材料结合在一起,印证发覆,钩稽发明,史论结合,所以该书相关问题的论证比较充分,观点令人信服。而在梳理与辨证前贤成果的基础上,又能自出机杼,新见迭出,发人深省。诸如占卜文化的起源模式、甲骨文字的符号化进程、商代青铜器饕餮纹的文化释义、商族对车马文化的特殊贡献,以及甲骨文“酋”字的别样考论,等等等等,都是论点新颖,论证有力,使人得到启示并能受益。

朱彦民治学勤奋,论著较多,发表了近百篇论文之外,还先后出版了《殷墟都城探论》、《巫史重光》、《商族的起源、迁徙与发展》、《殷墟考古发现与甲骨文研究》等专著,而这本《商代社会的文化与观念》,是他的又一部甲骨文殷商史的学术著作,可喜可贺。正像彦民在该书后记中所言,该书是其以考古、古文字研究商代习尚观念的一部分成果,还远不是课题计划中的全部。所以希望彦民能够集中精力,专注于这一课题的研究,将那些尚未完成的部分补足出来,使其成为完璧,相信当更可观。

朱彦民教授的《商代社会的文化与观念》一书,作为南开大学中国思想与社会研究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基地子项目成果之一,被列入“中国思想与社会”文丛第一辑,2014年2月由南开大学出版社出版。

文章来源:《天津日报》